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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

矿工父亲(组诗)

2018-08-29

父亲走在夜路上


路上雪很深

雪还紧下着


母亲和煨在锅里的饭

等待着


父亲走在夜路上


电灯和火炉

放射温暖的阳光


睡去的人

梦见春天

梦见路上飞扬的鸣鸟


父亲走在夜路上


父亲全身

开满了雪花冰花


父亲走在夜路上



下班的父亲

眼睑的煤灰没有洗净的父亲

坐在明亮的灯光下

坐在灿烂的炉火旁

大杯大杯地畅饮

疲惫   在烈酒中消融


父亲结实魁伟的身材

棱角分明的脸庞

被灯光和火光艺术地放大


在最寒冷的季节

沐浴灯光

被炉火照耀

父亲也从未讲起过

他与这光这火的许许多多动人的故事


父亲不认识夸父不认识普罗米修斯

父亲不懂得比喻和象征

父亲缺乏应有的联想与想像


年复一年   日复一日

父亲铿锵有力的足音

从地面响到地心

从地心响到地面


在汗雨飘飞的季节

父亲   踩出一条闪光的道路



最灿烂的火光

是煤绽放的花朵


在和平幸福的家园

沐浴明亮的灯光

被殷勤的炉火照耀

人们尽情地畅饮   欢歌

实施亲吻


——此时   在深深的地层

在淋漓的汗雨中

父亲正用力挖掘


在闪烁摇曳的五彩灯光中

在优美迷离的旋律中

人们海阔天空地

谈论金钱和女人

销魂的舞步   在沉醉的夜晚

划出一道道弧形的浪漫


——此时   在深深的地层

寡言的父亲   代表光明

正与危机四伏的岩层

作不倦地抗争


最灿烂的火光

是煤绽放的花朵

——谁曾从这绽放的花朵上

看见过父亲的面影

——谁曾从这绽放的花朵上

看见偶尔有一道血光闪过



父亲的窑衣

嵌进刷不掉的煤灰

写上洗不去的汗渍

很   沉


巷道的寒潮

穿透父亲的窑衣

穿透父亲的肌肤

成为关节炎


父亲的窑衣

是一面旗帜

伴着铿锵的步伐

执着地飘向火热的煤壁


父亲的窑衣

领过退休证

被父亲认真地洗过

叠得整整齐齐

深情地躺在父亲的怀里


父亲说

一晃就是三十五个春秋

父亲怎么也记不起

这是第几代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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